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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太子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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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了,終於出來了,賈後的第一感覺就是終於逃出升天了。遹剛一放開手,她就忙亂的跑到大殿門口幾乎是嘶吼出:“來人哪!”

大門猝不及防下突然被人自外面撞開,還沒來得及欣喜,賈後看到來人卻如同木雕石頭一樣呆立住了。

“喲?這是誰呢?披頭散發,如此狼狽!”一個青衣書生搖著一把桃花扇微笑著的站在門口,眼中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在他身後,無數明晃晃的火把,整整齊齊黑壓壓站滿了穿戴整齊的黑甲鐵騎。那些鐵騎應是剛剛經歷過一場廝殺,人人鎧甲之上都沾滿了血漬,濃烈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四散開去,更蕩出一種讓人絕望的心驚動魄。

太子遹臉色驟變,如此橫生變化也是他沒有想到的。

那個青衣書生搖著扇子瀟灑的走了進來,頭巾上兩條紫色的飄帶在微風中飄揚,如同一面得勝的旗幟。

“太子殿下,聽到那廝殺之聲了嗎?”劉聰一手扶在耳邊假裝聽了一下禦天殿那處的聲音,自然是有廝殺之聲,而且聲音還不小,間或還傳來屋脊的坍塌之聲,在這幽靜時刻,更顯慘絕人寰。

“你?你不是禦史中丞劉聰,你怎麽會在這裏?”太子見到劉聰身後的那些黑甲鐵衛後全身幾乎如同掉到冰窖一般,所有的細胞都在收縮,所有的感官幾乎都無法喘息。那些鐵衛分明就是禁羽暗衛的裝束,只是他們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華婉明明已經一同被關在烈火之中,難道她也逃出來了?不對,她若逃出來,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帶領暗羽禁衛進宮。

“劉聰,你怎麽會在這裏?”一旁的賈後亦覺察出不對勁,一個小小的禦史中丞此時此刻竟然出現在這個地方,言行舉止更透著十二分詭異。

劉聰眨了眨美麗的鳳目,眼角的淚痔在身後的火光照耀下如同赤豆一般紅艷。

“我怎麽會在這裏?問的好,太子造反,劉某是特來替天行道,為我大晉皇室除去這不孝子孫。”劉聰搖了搖扇子,微笑著朝賈後欠了欠身。

“劉聰,你到底要怎麽樣?”賈後厲聲喝道“想造反麽?”

“造反?”劉聰訝異的睜大眼睛,手向後一揮,兩個鐵衣鎧甲的軍士摻著一副軟軟的身體走上前來,仔細一看,那被攙之人竟然是惠帝。

蒼白的臉色,耷拉的頭顱,虛弱的身體,臉上還有被煙熏後的黑灰,衣服上也大大小小被燒焦了不少,可是那個人,還是完好無損的,除了精神上似乎有些萎靡之外,惠帝整個人跟每天早上眾臣進宮朝拜的那個人並無分別。

太子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如同看到鬼魅一般飛快的倒退三步。

“太子啊太子,我不得不承認,你有足夠玩弄權術和陰謀的心計,只是還差了那麽一點點而已,你花心思修建那座幾乎可以瞬間燒死人的禦天殿,你父皇差點也被你燒成一堆枯骨了。不過可惜你信錯了人,你怎能相信劉卞那個混蛋呢?”劉聰嘆息著搖了搖頭。

“劉聰,你竟然要謀逆麽?”太子此刻反倒鎮定起來,想到自己的身份,他劉聰不過一個小小的禦史中丞,怎麽又敢如此大膽?

“你背後究竟是何人指使?他許了你什麽好處?你可知謀逆乃是大罪,如果現在你棄暗投明,我可以既往不咎,還讓你連升三級,今後你便是我大晉肱骨之臣!”生死攸關的關口,太子反倒沒有了之前的急躁。

“謀逆?哈哈哈哈!”劉聰彎腰下去笑的幾乎快要流淚了。他指了指一旁還未恢覆的惠帝道:“太子殿下您是不是弄錯了,好像謀逆的不是我,想燒死一國之君的恰恰是他的兒子,而這個兒子似乎還有不為人知的隱秘心事,因為他在從地道逃走的時候,竟然還帶著一個女人,那個他應該稱之為母後的女人,不是嗎?太子!”

太子面色蒼白,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臉色蒼白,嘴唇不自然的抽動,想說些什麽卻最終還是茫然又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劉聰,不明白這些事情他是如何得知,又如何這樣準確的猜中了自己的心事。

是啊,為什麽要帶上一個應該稱之母後的女人逃命?為什麽最後的那一刻他的心竟然軟了下來,最終決定帶著她一起走。

如果一開始就.......

沒有如果,世界上從來沒有如果,做了就是做了,他做過的事情也從未後悔過。

好半晌,太子自嘲一笑,盯著劉聰的眼睛不甘心的問道:“你到底是誰的人?今日宴會只有汝南王和東海王沒有到,你是他們誰的人?”

劉聰不再看那雙睚眥欲裂的血紅雙目,微微的偏轉頭去:“成王敗寇,太子,算是我對不起你了,至於我是誰的人,相信等到明日太陽升起,你的陰靈便能知曉了。”

太子遹狠狠盯著劉聰,隨後似了悟般嗤笑一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無話可說!強中自有強中手,這皇權之爭,我已盡力了!”

有些踉蹌的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向大殿中那個巨大的九龍地動儀“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嘴裏默默的念叨,突然,他似下定決心一般,轉頭看向身後的賈後。

“皇後”他朝賈南風伸出了一只手。

做我的皇後吧,他在心中無聲的說,那初見時最想說的話,如今終於鼓足勇氣說出口,不管結局如何,他最終還是說出了口。

一旁的賈後卻是眼珠一轉,突然飛身撲向惠帝,惠帝一驚之下瑟縮了身子,女人軟綿綿的身體倒在惠帝腳下,雙手飛快的抱住了惠帝的腳。

“皇上!”滾熱的淚水自賈後的眼中湧出,且不管此刻多麽的狼狽,她的淚水卻晶瑩剔透一如最初的水晶。

惠帝蒼白的臉色終於回過了一絲血色,他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蹲□子緩緩扶起了有些目瞪口呆的賈後,正常的好像就像一個普通人。

“皇後,你沒有受傷吧?”吐出了這進殿後的第一句話。

“你?”賈後不可置信的看著神智清明的惠帝,他的眼睛不再遙遠沒有焦距,臉上更沒有半點癡呆的模樣,被那雙手一扶,好像突然遇上了一陣雷電,賈後慌忙推開惠帝的雙手踉蹌幾步退後開去。

“皇帝?你好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心慌起來,有些惶惶的問道。

一旁的劉聰嘴角扯出一絲冰涼的笑意“自然是好了。”

“怎麽會?”賈後幾乎是喃喃自語道,神色有些仲怔的看著自己熟悉的夫君,褪去了癡呆的外衣,他的樣子原本就十分的俊秀瀟灑,但卻不再是同一個人,不再是她所熟悉的惠帝,那個如孩童般依賴自己的皇帝。

太子緩緩擡起頭,眼神中如死寂般的絕望,望著遠遠那個他應該稱之為父皇的男人,喉中卻似有棉花堵住,一句勉強的問候都無法說出口。

一簇火苗自劉聰眼底燃起,他揮了揮手,兩排黑衣武士走上前來,惠帝神色立刻變得蒼白起來,他轉過頭,臉上有著哀求的神色:“別傷害他們,一個是我的皇後,一個是我的兒子,求你。”

劉聰微揚下巴,眼角的淚痔如朱砂般殷紅如血,他凝視著惠帝有些迷茫的神色,眼神中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嘲諷:“皇上,您豺狼成性的兒子可沒有一顆人心呢,如果有,他又怎麽會下令放火燒死自己的父皇,你此刻為他求情,難保下次他轉眼又犯,不如一刀殺了一了百了豈不更好。”

天涼露寒,士兵盔甲微微整齊而沈悶的擺動聲在這個明亮的夜格外的響亮。太子這才驚覺,從禦天殿大火,到現在地道逃生,已經過去了這麽長的時間,好像有一個世紀那樣綿長,那黑暗的地下甬道竟然已是他和她並肩而走的最後一段路。

他聽到劉聰說要殺了自己的話,臉上竟浮現出一個笑容:“想殺我?便憑你們?就算我要死,也絕不會死在別人的手上,就算我要死,也是我自己殺死自己!”太子似突然有些癲狂了,他仰天長笑數聲,緊接著身體便瞬間僵硬了,一縷黑血自他的嘴角流出,原來他已咬破了早就暗藏在牙齒中的毒藥,隨後身體便向後直挺挺的倒去。

太子服毒後的身子早已癱軟,一時間卻還不死,劉聰聳了聳肩膀:“太子能體諒臣下的難處自裁以贖罪孽,這樣再好不過。”隨後劉聰朝身後揮了揮手,便有兩名兵士上前來如拖死肉一般一人一邊拉了太子的腳就往殿外拖去,太子黑色的眼珠一直死死的盯著賈後,他臉上的表情仿佛是在笑,又仿佛是在哭,路過門檻,他的身子被拖的騰的一聲在地上大大的反彈了一下,太子悶哼一聲,頭重重撞到地上,再遠的路上,便漸漸凝成了一條血路,那血由最開始的殷紅到最後的幹澀,都昭示著這一個王朝曾經最為輝煌的儲君的死亡。

夜涼如水,司天殿外卻開了滿樹的梨花,而賈後的臉,卻比梨花更慘白,印在幽幽的火光中,卻仿佛這深夜中濃墨重彩的一抹幽魂。身批大紅綾羅,綾羅後面,卻空洞洞的是一顆沒有著落的心。

她不能輸,不能輸,最少,不能這樣輸,輸得一幹二凈,輸的連最後一滴眼淚都變成笑話。

她是賈後,是這個皇朝最有權勢的女人,哪怕那權勢僅僅只是依附於眼前曾經的白癡皇帝,可是現在,他清醒了,毫無征兆,不光清醒,他的身邊還有一個更加可怕的不知背景的劉聰,這個原本只是因為鑒字而被自己隨手提拔的小臣,這個曾如浮絮般根本沒有放在眼中的小臣,竟帶著大晉最死板最機械的一只軍隊,此刻堂而皇之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劉聰,你也要逼死本宮嗎?”賈後渾身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一下便站起身來,她四下環顧,一手猛然間抽出一旁一個黑甲鐵衛手中的佩劍橫在胸前。

“皇後,您千萬別誤會,微臣只是前來護駕,如今太子這首惡已諸,微臣正要賀喜皇上皇後,恭祝你們順利逃出險境!”劉聰望著賈後有些不明所以的眼神,朝她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

“你真的只是前來護駕?”賈後猶豫了一下,隨後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自然只是為了護駕而來,我是受張華大人所托,特意前來營救皇上皇後。”劉聰張嘴便是滿口謊言,太子已死,劉卞那斯此刻只怕已是功成身退逃離了皇城,如今這皇城中只剩他領著一群不明真相的暗羽禁衛駐守,他還要想辦法活著離開皇都呢!

“梁非大人何在?”劉聰轉頭朝身後問道,內務府總管梁非只覺得雙膝發軟,他剛剛才眼見著這個原本名不見經傳的小吏帶領一眾暗羽禁衛沖入皇宮之中和東宮精銳攜手圍剿了金吾衛和皇庭禁軍,如今禁軍總教頭林豹的頭顱似乎還在眼前滾落,此刻被這人突然點到名字出列,幾乎都有些站不住了。

梁非戰戰兢兢的出列,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劉聰,別看這個男人俊美無儔好似無害,眼珠一轉,殺伐手段更甚過賈後千倍萬倍,光是禦天殿那滿地的士兵屍體,只怕內務府都要清理月餘之久,想到這裏,不由心底愈加驚懼,他欠身小心的問道:“不知劉大人有何吩咐!”

劉聰知道自己剛才的手段約莫是嚇住了這個宮廷的老油子,不由用扇子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示意他放寬心:“梁大人,沒看到皇上皇後現在都十分疲累嗎,你這內務府總管是如何當的,還不請轎來擡了皇上皇後盡快請太醫延治。”

“是,是,你看我這,多虧劉大人提醒。”梁非似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忙招呼了身後失魂落魄的數個小太監,臨時從司天殿後院擡出兩乘小轎,便擡至賈後和惠帝身前。

賈後眼中仍滿是閃動著猶疑驚懼的光芒,這劉聰決計不會是來護駕的,只是到底他想如何,如今望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片浴血後的兵士,哪敢吐露一絲質疑?纖細的手腕在寬大的大紅衣袖下止不住顫抖,今晚一夜,她幾快熬到了自己的極限,本來設計想要除去太子,沒想到自己差點丟掉了性命不說,太子更是橫死眼前,還連累了一眾入京的藩王,事到此時,已完全不由自己掌控,賈後只覺腦中已亂成了一鍋粥,頭痛欲裂......

渾渾噩噩的被顫抖著手的內務府總管撫上了轎子,幾個小太監幾乎是用飛奔之勢擡著惠帝與賈後逃離此處,劉聰望著坐在小轎上遠去的帝後背影,嘴角不禁勾出一絲冷笑,穆玄,你想不到吧,惠帝恢覆了清明,你想趁皇城空陷之際奪權,我便要讓你名不正言不順。

收回了審視的目光,劉聰眼中精光閃爍,他揮了揮手,數十輛早就等候多時的馬車遙遙的自皇宮四處奔了過來,掀開一輛馬車的車簾,若明若暗的火把光芒之下,露出一張被濃煙熏的有些發黑的嬌顏,不是華婉又是誰?她的身旁坐著一名老者,正是之前由太子引薦入宮的神醫無涯子,他此刻正一手搭在華婉的脈搏之上,看到車簾外劉聰緊張的目光,不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放心,她沒事,只是......”

“只是什麽?”劉聰緊張的問道。

無涯子頓了頓,隨後嘆了口氣:“等今夜過了,我再告訴你吧!”他們是劉淵留下的誘餌,為了能讓劉卞和劉淵順利由秘道潛伏出京,二公子只能在明處行事,而這有多危險,尚能不能過的了今夜也未可知,又何必再為他增添一重煩憂呢?

劉聰見無涯子不願明言,亦沒有繼續追問,今夜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穆玄到現在為止都沒有露面,那麽他最大的可能便是已經守在皇城四門處等著他們三軍廝殺之後撿下這最大的便宜,若他是穆玄,也會選這最輕松又以逸待勞的法子,而現在自己更不能退,亦不能躲,只能咬牙硬闖出城,之後的一切,便只能聽天由命了!

一翻身上便上了馬車,劉聰自懷內取出龍符高舉一晃,提高聲音大喝道:“暗衛聽令,隨本官一同剿滅謀逆餘黨!”

黑壓壓的鐵甲軍士們亦拖著疲憊的身體動了起來,他們的身上的鎧甲還帶著淋漓的鮮血,一場廝殺,這原本最傲氣的直接由龍符指揮的禁衛們只剩下了一半的人手,然而他們自從建軍以來便有著一代代最嚴格的軍令,那就是一切聽令龍符指揮!

黑沈沈的軍隊似一個龐然大物,縱然受傷失血,卻還帶著最致命的威脅力。劉聰摟緊了懷中昏厥的華婉,聽著馬車後傳來的鐵蹄之聲,心中不禁也略略安定了些許。

作者有話要說:太子在這裏就掛掉了,大家不介意我多給他一些心理戲份吧,畢竟死者為大呀~!嘖,怎麽感覺後背有些涼涼的,清明時節雨紛紛,太子黃泉路上欲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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